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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士空间——我的大学系列之二

苏丹 四面空间 2024-04-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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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尔滨建筑工程学院(照片提供:苗业)▲



我的大学在中国最北部的哈尔滨,当时在太原办理户口转移手续的时候,敦化坊派出所的一位文盲民警把“哈尔滨建工学院”写成了“哈尔滨建工学校”,一字之差差点把我高中几年的努力全部作废。

哈尔滨建筑工程学院校徽

改革开放之初,当时的哈尔滨还是一座有特色的、相对比较发达的大城市,号称“东方莫斯科”。这一方面是因为经历了俄、日的殖民,基础设施相对较为齐全;二来是在中苏蜜月的时期,由于地缘政治格局影响,哈尔滨受到了更多的惠顾。但是关于它的寒冷传说和地理位置的遥远,在交通主要靠挤铁路的时期还是令人望而却步。

郑绪岚演唱的歌曲《太阳岛上》,给我留下了哈尔滨阳光明媚、青春洋溢的城市印象▲

从太原到哈尔滨的距离是1800公里,在火车时速60公里且没有直达列车的时期,这段路程需要耗费50个小时之多,若是普快就得再多8个小时。最令人难忘的是火车上的拥挤和污浊,沙丁鱼一样填充在绿皮火车车厢里的人会让所有服务瘫痪,只剩下喋喋不休的广播喇叭在反复播送新闻、流行歌曲和报站名。第一次到达哈尔滨下车的时候脚底像踩了棉花,相信这是神经系统受损的反应。躺在宿舍里的上铺舒坦地睡去后,梦中感觉依然在哐哐当当的火车上,一觉醒来才发现是大直街上有轨电车制造出来的声响。

刚入学时,413宿舍六位同学在教学楼前并排而立,挥手遥指的合影,带着文革的遗风。左一为苏丹▲ 


1

接站的大师


1984年8月底的那个早上,我们昏头涨脑的到达哈尔滨火车站,拎着沉重的行李顺着拥挤的人流走出站台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出站后就看到了一组苏联士兵的雕像矗立在站房正面的广场中央,非常醒目。许多大学都在周围打着欢迎新同学的横幅,并摆了桌子设立迎新接待站。听到是建筑系的新生报到,有一位相貌奇特、瘦高的老师出现了,他胡子拉碴留着很长的头发,穿着一件邋邋遢遢的灯芯绒西服和脏兮兮的牛仔裤。他自我介绍说姓王,是来负责建筑系接站的,然后就带着我们在车站附近登上公交车,两三站地之后就来到了哈尔滨建筑工程学院的宿舍。在宿舍楼前办入住手续的时候,一位河南来的刘姓同学的家长指着王老师悄悄问我道:“这个老师是男的还是女的?”。后来我才知道他是我们建筑系的美术老师,九十年代后大名鼎鼎的当代艺术家王广义先生。

王广义与苏丹,摄于2017年安仁双年展

2

校园在哪里


哈尔滨建筑工程学院的学生宿舍,是一座相貌平庸的六层楼房,紧邻着这座城市的主干道西大直街,对面是也“留着平头”的新古典主义风格的黑龙江省展览馆,像个缩小版的人民大会堂。它距离所谓的校区有大概300米的距离,站在被分配到的宿舍里的窗口,视线穿过一片欧式的铁皮屋顶就可以看到我们那个巍峨的教学楼的轮廓线。这样的场景和自己对大学生活的想象还是蛮有距离的,因为对我来说上大学的目的之一就是为了逃离现实。而那个时代几乎所有的大学都是一个独立的社区,有着超越社会平均水平的生态环境和人文环境。由于我的高中就是一个古老的园林式的学校,我就理所应当地以为大学的园林一定比高中要大个几倍。可是此时直接看到紧邻大直街的学院主楼之后,我心里不禁产生了几分狐疑,我们的校园到底如何安放呢?

从宿舍去往教学楼的路上,远处就是教学楼(照片提供:管小平)

吃午饭的时候到了,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穿过一段街区来到了教学楼,靠!自己担心的事情真的就成了现实。这个学校果真没有校园,教学主楼前的弧形坡道几乎冲到大街上了,门廊下的台阶也非常局促,拍个全身照片都得跑到马路对面去。所谓的校园就是一个楼体围合而成的内院,像一个城堡中的空地一样,一年四季总有一大块不舍得离去的阴影。教学楼主立面楼体的凹凸给绿化留出了一点可怜的空间,盆景似的绿地中几棵槐树求生欲望极强般从楼体的阴影中挣脱出来。整个教学楼的四周都环绕着大街,大号天井似的校园生猛地现身显得过于突然,对我来说没有任何精神准备,感到深受打击。

教学主楼前的弧形坡道,几乎已经冲到大街上(照片提供:苗业)▲

由于在过去对大学的认知过多依靠文学和电影,从中得到的印象是大学都有着巨大的校园,有着像公园一样的优美静谧的环境。且不说《第二次握手》了,就连《决裂》这样的文革电影都是如此。而我即将在此学习四年的学校却没有,狭小的院落里有几个篮球场,还有一个溜冰场,仅此而已。后来才得知,这是1951年哈工大第一任校长陈康白在主持讨论学校基建规划的会议时,根据苏联专家提出的“在市内建校可以让学生与社会广泛接触”的教育理念,所确立的建校原则形成的城市和校区混合的格局。这实乃一种先进的教育理念,就是通过空间融合让大学的教育更贴近社会,综合的利用社会的环境,培养学生的社会意识。这种理念在教育中是非常重要的,当然自己也是很多年以后才觉悟到这一点的。

由楼群围合的天井里的学校操场(照片提供:管小平)


3

内外兼修


其实对于寒冷地区的大学而言,校园的环境优美开阔并不是最重要的,最为关键的是布局紧凑和建筑形体的简洁,这样才能避免能量的无谓损耗。而变化则更多体现在内部空间中,因为在漫长的冬季里边,教学活动和学生的文体活动更多的是在室内进行的。如果从这样的一个角度去看待母校的建筑内部空间的话,它的条件在中国当时的高校范围内还是非常突出的。

两位俄罗斯的建筑师斯维利多夫和儒柯,分别在上个世纪初和50年代为哈尔滨这座城市增添了两座精美的地标。其中更令人赞叹的是1953年建设完成的临西大直街的主楼,设计者竟是当时还在建筑系读书的俄籍犹太人儒柯,她在建筑系教师斯维利多夫的指导下完成了这一名垂青史的建筑。

50年代主楼,儒柯设计(照片提供:苗业)▲

1959年哈尔滨建筑工程学院从哈工大剥离之后,当时哈工大的主楼就留给了哈尔滨建筑工程学院来使用。修道院空间模式的学院建筑由两个部分组成,靠近西大直街方向的是50年代设计建造的帝国式古典主义风格的建筑,平面呈左右不对称的王字。主立面为横五段纵三段处理,突出的部分有雄伟的半圆形科林斯壁柱,门廊精巧尺度得体,使用了多立克柱式,挺拔而有力度。靠近公司街的二层建筑是哈工大原俄罗斯籍教授,著名建筑师斯维利多夫的作品,立面处理生动活泼、大胆创新。东南角一座圆顶瞭望塔楼统帅着全局,据说站在那个塔楼上可以瞭望到松花江。这座建筑属于新艺术运动风格,也是当时最摩登的建筑样式。很明显一期的优雅、文艺,二期的理性、雄壮,和时代倡导的精神非常吻合。

最早的老楼,斯维里多夫设计(照片提供:苗业)▲

母校的建筑是内外兼修的,不仅建筑外立面体现了古典美学,内部公共空间的装饰也与之浑然一体。老楼地面铺着木地板,墙身的木墙裙造型明确有力。前楼的墙裙简化成了一道米黄色的色带,但依然在收口的地方勾勒着一宽一窄两条褐色的线条。所有的门都是高大的木门,双层木窗户的做法在构造上极为讲究,堪称经典。

实用性方面,各种功能空间被宽阔的走廊和富于变化的过厅以及极具表现力的公共楼梯相互联通,非常符合严寒地区的气候条件,师生们在这个楼体内足不出户就可以进行基本的学习和工作。

主楼门厅(照片提供:苗业)▲


主楼楼梯(照片提供:苗业)▲

此外,满足文娱活动和体育训练的空间也一应俱全,E字形的主楼中间一横部分在一层和三层布置了通高两层的礼堂和体育馆。礼堂设有楼座和舞台,水泥压制的装饰线脚修饰着台口和柱式,很有仪式感。这里除了平日里放映电影和偶尔安排来访的兄弟院校业余表演艺术团体之外,个别时候还有地方性的专业文艺团体造访。而每一年的迎新大会和各系的元旦联欢晚会,是礼堂最隆重的盛事,教师和学生自编自演精彩纷呈,至今让人难以忘怀。


礼堂(照片提供:苗业)▲

1983年,建筑81级、80级在大礼堂联合进行的文艺汇演(照片提供:侯其明)▲


1984年10月,哈建工室内体育馆内,建筑系女生在联欢会上表演(照片提供:侯其明)▲

一层和地下室还包括很多设计实践和工程实验空间,如建筑设计院、给排水专业的实验室、建筑材料专业的一些实验室等。为了应对漫长的严冬,这个大楼的内部公共空间组合变化丰富、尺度宽大、装修精美,是一个在中国不多见的典型的欧式学院的模式。

1987年主楼北翼着过一次大火,火灾发生在半夜3点左右,从我们宿舍的窗口正好看到它熊熊燃烧的屋顶。那个屋顶下边就是我们经常自习用的阶梯教室301,当晚大家都跑去救火,无奈火势太猛又是木屋架结构,回天乏力。第二天白天看到屋顶已经坍塌了,阳光如水一样洞穿屋顶倾泻在那片它从未曾抵达之处,我仿佛看到一个空间死亡之后淡定的面容。离校之后听说2004年老楼也着过一次大火,毁掉了部分珍贵的建筑遗存。


4

社会环境和环境中的社会


我的大学位于哈尔滨南岗区,过去哈尔滨有一段形容各区的描述:“道里是人间,南岗是天堂……”。这都和中东铁路有关,中东铁路带动了沿线各城市的发展,铁路局和铁路局高级职员的宿舍都在南岗,所以这里地势高、基础设施好、人居环境佳。

学生周末去道里区玩儿时拍的街景(照片提供:管小平)▲

学院附近一公里内的公共建筑和商业建筑都是品质一流的,其中许多都是哈尔滨标志性的。比如相隔300米的位于中山路和大直街交汇处的黑龙江博物馆,另一处街角的国际旅行社,更不用说文革期间被拆毁的东正教主教堂。学院主楼的街对面是铁路局办公楼,西南侧是典雅的铁路工人文化宫,还有海城街上散落的那些优雅抒情的民居建筑。秋林百货当时是中国最好的百货商店,橱窗设计也很前卫。还有两座别致的小教堂。这些都是每天要经过的地方,耳濡目染的作用虽是潜在的,但又是巨大的。

南岗广场全景(图片来源于网络)▲


校园周边,铁路高级职员住的别墅(照片提供:苗业)▲


校园的周边环境(照片提供:苗业)▲

马路边上的大学最大的好处就是它的配套设施主要依赖社会,这是母校开放性的最重要特质。它堡垒式的建筑格局保护的只是它的内核,即教学秩序的核心利益,其它的都尽可能的利用社会的文化或商业设施,如此,学校运行的负担可以适当减轻;更重要的是这种和社会的贴近可以陶冶学生的社会性特质,为他们未来的社会服务工作奠定良好的情感基础。

学院由于其优越的区位条件,拥有了众多得天独厚的社会资源。一大批电影院、文化宫和剧院都在半径一公里的范围之内,比如哈尔滨铁路局电影院、亚细亚电影院、哈尔滨电影院,哈尔滨铁路工人文化宫、北方剧场、哈尔滨工人文化宫等。

83级学长柳军在北方剧场前面的留影,北方剧场是哈尔滨80年代现代建筑的代表(照片提供:曹洪舟)▲


1984年入学不久,管小平、韩希荣同学在学院附近的小教堂前留影(照片提供:管小平) ▲

八十年代哈尔滨的电影院很活跃,新电影的上映档期好像比北京还早一些,无论什么电影每一场都是座无虚席,若是有名气大的新片上映更是一票难求。1987年美国电影《霹雳舞》上映时,哈尔滨电影院门口排队的长龙堪称奇观,其中不乏建工学院的追风学子们。

哈尔滨人看电影时容易入戏,经常会在电影院大声发表评论。记得在亚细亚电影院看《红高粱》时,当电影情节进行到余占鳌往酒缸里撒尿的时候,观众席上响起一片“揍他!整死他!”的叫骂声;还有一次看一部港台烂片,电影背景中出现了夏季知了的叫声,于是观众席中有人好奇的问道:“这是啥玩意儿啊?”。影院里先是一片沉默,片刻后一个中年人胸有成竹地大声介绍道:“这玩意儿叫知le,可咯应人呢!……”。

亚细亚电影院(图片来源于网络)▲

文化宫里的风景要优雅很多,刚入学的时候大学里和社会上主要跳交谊舞,舞厅里的人大多衣冠楚楚彬彬有礼。大学里一些较为成熟的人士不满足于大学舞会的平庸,就经常到周围的几个文化宫的舞厅去跳舞。我们班里年纪最大的、来自北京的同学老侯一入学就显现出娴熟的社会能力,他就经常出去跳舞,甚至还办过交谊舞培训班。由于本人的腼腆和经济的拮据基本上无缘这种场合,在此不能介绍更多的细节。但是交谊舞的确在哈尔滨有广泛的群众基础,学院保卫处和食堂的有几个工作人员也都是舞场的好手,偶尔会看到他们脱去制服,换上西装领结去参加舞会。我们建筑系邓林翰先生的公子就是哈尔滨大名鼎鼎的交谊舞之星,据说还得过全国冠军。

87年左右,追逐着霹雳舞潮流的苏丹,王长钢(绘)▲

后来迪斯科出现了,参与的人就更多了,因为这种现代舞蹈混在人群中乱蹦乱跳也不会有人在意,个别时候还可以自由发挥一下。霹雳舞的出现让哈尔滨舞厅里的文化更加多元了,一般来说一场舞会结束的时候会以霹雳舞告终,那也是整场舞会最高潮的时分。这种舞蹈把哈尔滨的街头文化提升了一个档次,那些舞者还真是下功夫苦练,经常做出一些堪比电影中的高难度动作。当时哈尔滨最著名的青少年斗舞的霹雳舞圣地有“地宫”、“黑天鹅”等场所,哈铁文化宫也是一个名气比较大的地方,据说当时绰号“三郎”的孙红雷就经常出现在这里,他最拿手的是“电摇滚”。

霹雳舞是介乎于文化和亚文化之间的文化形态,兴起于70年代美国巴尔的摩黑人区,是特殊社会群落的表达方式。有古希腊名言曰:“擅舞者必擅战”,事实也证明了它的兴盛是八十年代末哈尔滨街头暴力升级的前奏。

美国电影《霹雳舞》片段,来源于网络▲


80年代流行的迪斯科唱片(图片来源于网络)

当时哈尔滨最繁华的市场和最高档的商场也在学院附近,荣市是个七扭八拐的露天集市,从中山路一直延续到奋斗路。有点类似北京曾经的秀水市场,是改革开放之初市场经济的滩头阵地。这里整日都是熙熙攘攘人流如潮,贩卖从冻梨到烧鸡的所有美食,还有每个时期最时尚的服装都是从这儿登陆这座城市。所以这里吸引的俊男靓女多,小偷流氓也多,当年还发生过飞行员李鹏礼遇刺事件。

学生逛荣市主要是饱眼福,这里所有的商品都很吸引我们:焦黄的烧鸡一排排搁置在玻璃橱窗里;反复骏巡于热卖牛仔裤和凯撒皮夹克的“床子”前,最后也只能在烤地瓜的炉子前结束。大学生在荣市觅食一般多在砂锅居,1.8元一份的砂锅里有少许的鸡块和丸子、豆腐、青菜,再配一碗米饭。班级里几个大手大脚生活不节制的同学,有时候会借过生日之际去荣市附近的北来顺餐厅大吃大喝一顿,他们的放荡不羁让我感慨人生。

南岗广场附近、荣市旁边的哈尔滨当时最大的旱冰场(图片来源于网络)

“荣市”记忆,卜冲(绘)▲

哈尔滨早期的规划图, 虚线标注部分是为荣市(图片来源于网络)▲

和荣市的活色生香相比较,秋林百货则是另一个世界,是生活条件优越的人士出入的地方。那里商品高档、陈设讲究,香肠、大列巴、酒心巧克力糖果是最具特色的商品,每次假期返乡前必须要去排长队购买。还有一种俄式的点心也非常好吃,那是一种中间夹着奶油的甜品,口感相当的腐朽。秋林百货不仅环境一流、商品琳琅满目,那里的服务员也漂亮。我们学院一个传奇人物就是教篮球的体育教师老王,风度翩翩的王老师年轻的时候看中秋林百货商场的一个服务员,然后每天去到她的柜台上买一块橡皮借此搭讪。最终工夫不负有情人,他们终成眷属。这段故事相当感人,遗憾的是我在那个楼里待了七年居然从未见过这位具有传奇色彩的师母。

东大直街与义州街(现果戈里大街)秋林交叉路口(图片来源于网络)▲


5


学士空间


全世界的学院大概分为四种类型,我的母校属于第四种,即独立学院,它的独立性在修道院式的闭合空间形态上得到了充分体现。密闭的校园是个独立社区,走在大街上的时候一眼就能在独立的个体身上嗅出一个族群的同质性气息。但教学区和宿舍分离这件事情绝对是个政治正确的事情,这让我们每一个人每天都能感受两个不同世界的温度。每一个学生都抱着未来去改变世界的雄心来到这里,而在四年的学习当中,社会其实也在悄然的改变着我们。

苏丹,刚入学时的照片,当时17岁▲

无轨电车拆掉之前,车轮和铁轨有节奏的撞击声每晚都会进入我们的梦境,既像钟摆又像秒针;1987年3月15日凌晨亚麻厂爆炸时,有许多学生说他们听到了那声巨响;我们的宿舍南侧是狭窄的没有路灯的北京街,一到晚上就成为另一个世界,有一天夜里我被街上的打斗惊醒,好奇的趴在窗口望向下边,结果看到猎枪枪管喷出的火光、听到火药在枪膛摩擦发出的巨大声响,那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这个城市街头文化最惊险的场面……清晨,太阳从东方照常升起,我们在宿舍和大直街之间的空地上步调一致地做着第六套广播体操,身后的大街上已是车水马龙。


70年代末的电影《黑三角》,影片中的哈尔滨这座城市充满阴郁的气息▲

读大学的四年期间每天往来于宿舍到教学楼的过程中,都需要穿越社会。与社会摩肩接踵的感觉很复杂,300米的一小段路程也是一段社会样品,八十年代的街头正处于一个风尚剧变的时期,声色犬马、热闹非凡。上大学二年级的时候有一个经典的段子来自街头,深夜回宿舍的路上看到三个醉鬼,两个微醉者架着一个不胜酒力摇摇欲坠的人,我们听到中间的那个已经烂醉得离了歪斜的家伙感慨道:“时间、人的发展……”。社会真的令人费解,它是如此的迷人。

留校任教期间遇到一次大学生空间设计竞赛,有一个学生来找我辅导,我就给他讲了我们这个学院空间上的先进性。我告诉该学生马路大学社会化程度对于个体成长的重要性,然后建议他把学士空间三点一线的模式打散融合到城市空间中去。后来这个学生果真按我的意见调整了方案,最终荣获头奖。环境具有很强的教育功效,但真空的环境是有害的。中国的绝大多数校园都自成一体,形成城市中的大院,围墙和栅栏割裂了社区和社会的关系,庞大的服务系统维持着这种假象。然而,学生终究要离开这个母体走向现实社会。

与城市融为一体的海德堡大学,(图片来源于网络)

校园空间的特质往往就是封闭所带来的,封闭的学校社区有时侯会有一些优点,比如让学生两耳不闻窗外事,潜心在脱离世俗的环境中阅读、思考。这或许对一些纯理学的专业很适用,但对于我们这样的服务于社会建设和社会日常生活的专业却不蒂于一种扼杀。有一次我怀着无比崇敬的心情前往海德堡大学,我想瞻仰那些名垂青史的雕塑,去感受那人才辈出校园环境。结果只看到了一座符号性的校门和旁边的学生拘禁所,这让我大吃一惊,也令我恍然大悟。敢于开放是一种见识,可以开放是对社会的一个证明。

 2019/2/5 大年初一写于成都



感谢:

苗业、侯其明、管小平、姚庆武、柳军、曹洪舟为本文提供的照片

王长钢、卜冲为本文绘制的插图

吴琛、徐刚通过回忆提供的部分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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